海水扬波

请命

弄玉   韩非片段,很长,对应剧中弄玉和卫庄交手,请求韩非加入流沙。



酒过三巡,觥筹交错,人人都生出醉意,韩非接过侍女递上的白玉盅,漱了口,整整衣襟,才摇摇晃晃地起身,方才酒盅里分明浮出一个通红的脸,不是自己又是谁

身后传来匆匆的步履声,转过身,两个蓝衫女子自灯火通明处奔出,顷刻已到面前,福了福身,道,紫女姐姐不放心大人,命我们送一程。

说罢一左一右,轻轻搀扶韩非的两肘,他虽表面烂醉如泥,心头却雪亮明白,知道紫女是帮他把戏演到底。于是顺水推舟,大半身子依恃两个弱女子,三人螃蟹般迈步子,竟越走越快,一盏茶的功夫穿街过巷,转而北折,韩府已是遥遥在望

途经不少破落空宅,风声飒飒,不时蹿出几团黑黢黢物件,跃上墙头,一闪即逝。韩非不禁打趣,平日这路藏了不少魑魅魍魉,原来都只是臆想出来吓自己罢了。

左右二人只是微微一笑,并不言语。他略微尴尬,直到由府门前透彻灯火所笼罩,侍女才收手躬身做福,转而离去。

飕飕冷风一路迎面,酒意早已醒不少,方才身侧幽香暗浮,两人轻步疾行,面色却白净如常,丝毫不见气喘吃力,韩非暗叹紫女的人手果然不可小觑。



府内冷清如常,向来敲过火烛梆子,仆从婢女便歇下了。值班的仆人掌了灯,走出侧门,一面托着烛盏在身前引路,火光莹莹跃动,如水荡开无边黑暗,一面禀告,卫大人正在西厢房等公子。

韩非心想他深夜来访,定是商议要事,脚下一顿,取过烛盏,不再奔自己的南厢房而去,而是沿抄手游廊向西,知道了,先下去吧

仆人诺诺离去。西厢房窗内透出一点光亮,影影绰绰,轮廓难辨,近了才瞧见窗纸上确实贴着个朦胧人影。他犹豫片刻,右手擎高烛盏,伸出左手推开房门,

咻地一声,一只金樽三脚杯斜刺里冲他而来,这金杯原也无伤害,无非沉重一些,但此刻通体凝聚力气,若贸然接下轻则失去防御,重则冲撞得内力紊乱。他一凛神,侧身避开

噗一声,酒杯滚落在庭院草地里,风声飕飕,眨眼间一个黑影移到面前,袖袍拂动,烛火悄然熄灭。

黑影约莫从身后抽出一柄长剑,青光闪烁,剑尖顺势一挑,窗前羸弱的烛花被削去,屋子陷入黢黑,唯有溶溶月色从身后淌进来,照亮一炳闪闪长剑和一个纤细人影。

韩非眉头紧蹙,凝神端详,方才咫尺之距,似有暗香盈袖,黑衣人的身形轮廓似乎几分眼熟,然而紧要关头,他一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,

身后嗖地闪出一人,挡在面前,寒光凛凛的鲨齿直指过去,卫庄沉声问,你是谁家派来的

黑衣人并不答话,长剑却自韩非缓缓移向卫庄,谨慎地走上前数步,盯住鲨齿,使出第一招。

卫庄见她之意不在韩非,倒也不惧,方才粗略一扫,轮廓纤秀,步履轻盈,颇似女子,他见多了偷窃行凶者,无不是出手狠辣,求快了结的,她却举止从容,对屋内陈设更是显露出几分熟悉,想必是熟识的人。只是光线太暗,无法辨别。

黑衣人使出的是一招落英缤纷,昔年他见八玲珑的离舞使过这一招,剑花错落,寒光凛凛,看似刺向四处,实则直逼要害,卫庄一闪身,挥剑向白皙的后颈,黑衣人早料到他这般拆招,只是没料他身手快如虚影,慌忙做泥鳅打滚,竟从剑下钻过去。

她这一招打滚不大熟练,卫庄也不有意置于死地,只想缴了兵器,盘问她行刺的原因。

剑锋过处,一缕乌亮的断发悠悠飘落在地,他蹲下,伸手拾起来,向她亮一亮掌心,你若想和它一样,就尽管过来。

黑衣人握紧剑柄,话音未落便使出第二招,远远地来势汹汹,到了近前却身形轻盈如羽毛,剑锋直挑下盘。身姿绰约,端雅婉转,如御风来,这是她从紫女那儿学来的玉观音,卫庄鲜少见紫女出手,韩非却咦了一声,原来上次鬼兵作祟打劫,紫女在眼皮子底下使了这一招,救了他的命。

卫庄闪身避开,此刻刺客反而引起他的兴趣,只盼着多过几招,好再多看几招美妙绝伦的招式。

第三招是纵横家学渊源,飞龙在天,长剑清光闪闪,盘旋着飞过头顶,看似伸手即触,却丝毫碰不到。卫庄心中噗嗤,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,他早已拆解得烂熟,就算是睡梦中也能分毫不差地破招,

他以剑挑过,黑衣人却瞬息飞到身前,伸手拂向颈侧要穴,于是一手挑飞了长剑,一手挡开,飞速移到她身后,五根手指迅疾拿住肩颈,鲨齿顺势挡在咽喉。

月影微移,庭前花落无声,黑衣人被推着肩踉跄到明亮处,韩非只见一双碧清的妙目,仙子般绰约身姿,不是弄玉又是谁?

屋内刹那彻亮,身后脚步声传来,韩非转过去,紫女已在门外许久。他一心观战,竟丝毫不曾察觉,却转而想起她提过要为流沙引荐新人,不禁失声道,紫女姑娘,弄玉就是你举荐的人?

紫女笑吟吟地拾起滚落在地的长剑,公子,弄玉和卫庄过上三招,已是不易。流沙也需要更多人手

长剑一闪,卫庄从身后退却,冷冷道,以纵横剑术对付纵横,不自量力。

蒙面的黑纱拂落,露出一张姣美脸庞,弄玉期盼地看向韩非,公子,这是我自己的决定。

韩非心想,弄玉虽小有身手,但要应付黑道白道上各路高手,终究落了下风,这次是卫庄提前判断出她的身份,才手下留情,他日若涉险境,还有谁能确保她的安全?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。

屋子一时陷入沉默,仿佛死亡悄然迈过门槛走进来。

弄玉眼见诸人皆不言语,自知人微言轻,韩非有意婉拒,不禁着急。这几年来她寄身于紫兰轩,一听说韩非师出桑海,拜为司寇,提出流沙后,便再也无法按捺追随他的心思。

韩非游学那些年,借着打探消息,她游遍大半个韩国,只见火雨山庄寂寂无声,紫兰轩院花落簌簌,王宫殿上青龙森冷,温柔乡里灯火连夜,她明知道怎么寻也寻不到只影片语,却还是不得不寻,她明知道紫女与韩非不同一般的关系,却无法停止对他越来越倾心。

她不愿放手这唯一的机会,自己辗转流落,紫兰轩是唯一收容她的,流沙也是她唯一可指望的,若非融入其中,便要委身于一个素未相识的京城公子,用美貌和青春来为流沙拉拢势力

朝为拂云花,暮为委地樵。她岂会甘心。

公子。她凝神决然道,弄玉希望成为流沙的一员,而不是受人庇护,这或许也是公子的本意吧。

韩非恍惚忆起十年前,他握起这个乞讨女孩的脏手,她衣衫褴褛,膝头磕得青紫红白。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坚定。他把她托付给紫女,指点身手,传授琴艺,明面上她是头牌琴姬,王公贵族一掷千金来买一曲清音。暗地里,她东奔西走,搜罗了种种不光彩的证据,成为流沙握在手里,震慑群臣的有力武器。

原想她辛苦出力多年,许一个好归途,身后那痴情眼神他只是一笑置之,如飞云过眼,并不当真。万万没料到她竟说出,惟愿生死相随,这样的话。

不禁苦楚,韩非啊韩非,你究竟是救了她,还是害了她。弄玉看似柔弱,内心却无比坚定,这番决心怕是斟酌许久,若是强拂了意,只怕要茶饭不思,不如假意应了,先试试水,若真不行,寻个机会打发便是。

韩非笑道,眼下流沙确实缺人,你若愿意,可以接下这第一个任务。

弄玉眼神一亮,如火柴嚓地擦出火花,公子请吩咐。

他不慌不忙地信步庭下,弯腰拾起那只金樽酒杯,笑吟吟道,先陪我喝上一夜的酒。

弄玉一怔,听出是打趣,脸不由得一红,却也莞尔一笑。身后传来声慢着。卫庄走上来,挡在身前,盯住那颊上眼角漾开的浅浅笑涡,那招飞龙在天,你从哪里学来的?

弄玉道,我……不能告诉你,卫庄大人。扭头求救般看向紫女,后者冲他点点头,两人旋即转身离去。

西厢房的红烛爆出一朵明艳火花,焦黑的灯芯寸寸剪下,弄玉一杯杯斟满酒,心里打定主意,一定要让公子心服口服,长久地留在流沙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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